总体来看,在学生们笔下,“家长会”,实在是个不得轻松不得有趣的话题。
家长会是个什么会,应该怎么定性?导引安抚教化之事,师生长幼之辈,本应春风细雨走马去,惬意愉悦有加的。然而,在我们的现有教育体制下,两者往往对头一 般,崭然一道鸿沟,从中居然几乎找不到明确的与我们初衷接近的认识。充斥于字里行间的,多半根据过往的经验与自身的利害冲突来解读,有的看做“报忧不报喜 的代名词”,有的看做自尊心严重受损的“批斗会”,有的则直接指斥为“告状会”。即便个别同学没有完整成文,仅仅三两行文字,劈头也是如此这样陈词:
“家长会?简直是告状会,老师就知道告状。”
“‘家长会’?不如说告状会,何必惺惺作假得说‘家长会’,老师的那些话没有多大意思,只是想赶我们走,自己在哪里和领导面前装B。老师,这间学校我没有看到很多好老师,各个都是虚伪,只会占课,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们的感受。”
学子们近乎带着“仇视”的表达,矛头是直接指向我们教育者一方的。而如此表情达意的学生,以老师们通常的眼光看来,以分数与行为表现来评价,也大多属于中等偏下和下等的“差生”。
家长会犹如中国的军演,主办一方总是竭力谦和地宣称是为了“和平”与“友情”,可是,在被邀者和旁观者们看来,总是更多地解读为“炫耀”与“威胁”的。多数同学视家长会为“畏途”,甚至不惜采用夸张极端的言辞。比如:
家长会是我们全班也是全世界最不愿意的事情;
以前因为挨多次打骂,因而经验让自己超害怕;
太恐怖;
惊天大消息;
不幸的消息;
心跳加快,大脑突然快快运动;
心情,就被千万吨带刺的来压着我;
拿到通知之后,心情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因为我成绩太差了,都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说;我多么害怕在开门的那一刹那,妈妈火冒三丈,多么害怕突然失去了我的自由;
家长会之后是我们学生最怕的……
即便是师生公认的优秀学生,也有可能胆战心惊、忐忑不安,脑海里翻腾各种念头,“老师会不会说坏话,会不会放录像,试卷什么时候发,家长会要开到什么时间等 等”。当然也有参加布置联络的同学,他们相对要轻松得多,愉快得多。在九班饶晓彤看来,紧张又不紧张,紧张在担心老师说自己有退步,不紧张,因为自己没做 亏心事。最后结尾是这么看的“家长会有什么好怕的呢?如果怕老师向家长‘打小报告’,为何自己不表现好点呢?根源始终来源于自己,不想挨骂就表现好点,就 如此简单。”
家长会召开,通常提前发放通知和预告。在家长往返的时段里,是等待的过程,最是学生们煎熬、集聚压力的过程。有同学会前和同学编顺口溜释压——“家长会并不恐怖,只要不退步,就不恐怖……”有的同学则采用回避的方式,平常爱玩的,在电脑上拖延时间,这个时候就会小心谨慎,装得乖巧老实,不用催促就早早上床睡觉了,有个同学是这么形象叙述的,“就是把被子放平然后人睡在一边然后不停地卷,最后卷成粉肠状睡在床上就像把一张被子放在床上。我爸开完家长会一回来就要骂我不过他一个晚上都没找到我。”有些则是浮想联翩,“这时,我也不免想到,既然会说我的坏,那也应该会说我的好,一物抵一物抵消了。在这两小时中。我总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安慰自己,其实,我真想妈妈快点回来,当面对我‘念经’,这样,也许我的心灵会得到解脱。因为心灵的创伤总是严重于肉体的创伤。”
父母回到家后,对待孩子态度的严宽不一,因为会上得知大体接近的信息,开声讲话的内容可能几乎是千篇一律的。有的家长语重心长、长篇大论达半个小时以上训 导。也有一些家长回来平静地交代学习方法、注意事项,学生往往就如释重负。个别家长把课外阅读看成消闲和休息,因而做出限制读书的规定,“周一到周五不能 看书,星期六星期天只准看四个小时。”
有的学生承受了比较大的压力,“妈 妈回来了,她的脸很严肃,没有一丝笑意,我的心不知不觉的在急速跳动。妈妈把排名表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就去把东西放好,一出房间的门就说:‘你在学校干什 么呀,老师讲过的题目都没有对,你的心到底在哪里呀?’妈妈的神情让我害怕,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恐怖的眼神,所以我没有说话。她用指尖指着我,对我大声 的说:‘你以后别想我再去开家长会,表扬没有你的份,从两百多名到三百多名,英语退步了,语文、数学、历史、科学科科都退步了,而且还退步那么多,你怎么 学的?真不知道你在学校干什么去了?’”
分数、成绩、未来萦绕在家长们的心头;孩子们的反应各各不同,有的茫然,有的逼急而生怨,有的体谅父母而感喟伤心等等。“家 长会过后父母二人又在惦记着我的期末成绩,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再次超越158名,前进一个台阶,不然的话后果十分的严重的!这时爸爸又问我一个问题:‘读完 初中后,你打算读职校,还是普通高中?’我无言以对,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因为我知道读职校就还剩下三年才读或者四年拿到大专证书;要么就是普通高中,还有 七年才读。这是个十分难回答的问题。”
有些父母可能急躁,对孩子的训教率性粗鲁,不太讲究措辞,结果在孩子的潜意识里引发反感。“爸 爸说了一些脏话骂后,开始说从父母对孩子责任及许多劳心劳力的事:‘每个父母都关心孩子,把孩子养大了去读书,读的好有好成绩这才好,读不好,成绩差,这 种人等于没来这世上,你就是等于垃圾,废物……如果再考不好,你就不会读了,去外地打工去……’这些话在我从上学开始已经在我耳朵进进出出,已经很习惯。 睡觉前老想着爸说的话,唉,不知不觉抱怨老爸,他连我最爱吃的是什么,最喜欢颜色最喜欢小吃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成绩差一个废物,一个垃圾。”
有同学挨过家里骂后,睡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感觉妈妈姐姐骂的是对的,……”反思自己存在诸多问题,需要从这次骂后改正。一个成绩中等的孩子,忐忑等待半晚,妈妈归来没有特别反应,只是叮嘱认真一点,总体要加油,妈妈相信你之类,居然收获到强烈的效应。“听了妈妈说,我心头不仅仅发酸了,而且跑进房间小声哭了……尽量不让妈妈听见。”
需要不需要召开家长会?大概话语权不在同学们,是身不由己的,所以,无论肯定否定,完全没有只言片语,或许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过,甚至连质疑与发问都没有,是 无边的寂寞与空白。但是,家长会应该怎么开,开过后解决什么问题?个别同学从自己痛苦难堪的经历里倒也不自觉地开出了一帖两帖药方,或者要求老师少说一点 问题,或提倡父母理解自己。
“妈 妈说我学习不好(都是老师说的),而且老师说我上课不专心(数学老师),我顿时觉得委屈,为什么?我上数学有认真,只是有些听不懂,有时我能听懂的也有跟 着回答。为什么说我不认真,弄得爸爸工作上已经操劳,还要为我操劳,我觉得很离谱。我奇怪,为什么开家长会老师就不能有点同情,少说一点吗?”
“人们常说:‘谁知父母心啊’我要改成‘谁知孩子心啊’。有些父母根本不了解自己孩子所想的,这家长会后果使我自尊心再次被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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